最近在帮妈妈申请美国这里给老年人的医疗保险Medicare（俗称红蓝卡），她认识的保险经纪一直在说服她买plan C，即原始Medicare的替代方案，不再由政府提供，而是转到私人保险公司，最诡异的是，这个保险经纪人不仅不收中介费，保险本身是免费的，而且还会有每月$60美金的返现。妈妈听了非常心动，而我一听则警铃大作。
做投资的人都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钱不可能凭空多出来，等式两边一定要配平。这点我是从市场中得到了真金白银的教训的。2020年我开始投资比特币，21年时有个热门的币圈理财软件叫Celsius，现在已经破产了，它承诺只要把币存里面，可以提供年化3%-6%的收益，在当时低息的利率环境，这个回报不算离谱，但也相当可观。CEO每周还在油管上直播Q&A，主打一个安心。然后这家公司2021年7月就破产了，我在破产前一个月取出了一部分比特币，但依然留了0.14个比特币在里面，这些币如果留到今天，按$87,313一个比特币来算，价值$12223.82，我为了一点点蝇头小利，损失了超过一万刀本金。后来币圈还经历了Terra Luna暴雷，第三大交易所FTX倒闭，而这两者都有提供类似的高利率定存方案。正所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也许是所有做投资的人必经的第一课，我庆幸这笔学费交得早。我当时没有搞清楚高收益是从哪里来的？有句话说的好，如果你搞不明白高收益是从哪里来的，那可能就是从你身上来的。为什么投资股票比投资债券回报率高很多呢？因为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公司一旦破产，变卖的资产优先给债券持有人，股东是排最后的，大概率一分都拿不到。这就是为什么股票的回报率比债券高，因为股票持有人比债券持有人冒了更大的风险，他们的超额回报是对于他们承担了额外风险的补偿，是为risk premium。而大部分人做决策，尤其是在这种好处很明显，但风险不明显的情况下，往往会以为可以白白拿好处，而看不见甚至不知晓潜在的风险。回到Medicare的例子，经纪人兜售的替代方案只能去网络内的医院看病，而且很多项目私人保险公司不包，每月返现的背后是丧失掉灵活性的风险，而这种风险只有在日后被拒保的时候才能显现。
投资是个考验人性的领域，不仅考验自己的人性，更考验所有市场参与者的人性。这就是为什么投资产品日益复杂，08年美国房地产暴雷引发的金融危机正是由经过金融包装的次贷产品(subprime mortgage-backed securities) 引起的。银行把信用分数较差的房屋贷款打包成次贷作为投资产品卖给投资人，其实很多买家根本不知道次贷是个什么东西。投资人是最好骗的一类人，因为钱都是花出去容易，赚进来难。而当你手里有点小钱，你就会成为市场其他参与者眼中的一块肥肉，they all want a piece of you。我并不喜欢把人性想得太过暗黑，但我在做过投资之后，不会再天真地以为每个反复接近我的人都是怀揣着善意的目的而来的。从概率上来说，投资人被骗的可能性和金额数要远远高于普通人。同理，老年人被骗的几率也高于一穷二白的年轻人，所以早年中国卖无良保健品的目标用户都是老年人。有人做过研究，市场人99%的主动投资基金都比不过被动追踪美股大盘的标普500，可还有那么多机构在孜孜不倦地推出新的主动基金，散户也依然在不信邪地买个股。市场越眼花缭乱，投资人越需要大道至简。选择医疗保险也是一样的道理，每月踏踏实实交月费，不附带投资和返现功能的保险才是最靠谱的，而且还不需要你额外找经纪人和私人保险公司扯皮。
当我试图帮妈妈回绝那个兜售她的保险经纪人时，他问我的第一个问题是，“你会说英语吗？” 这个问题是个分水岭，决定了他接下来实话实说的程度。语言是门杀人不见血的武器，可以用来帮人也可以用来骗人。因为我英语流利，所以他无法用和美国政府官网上不符的消息来轻易蒙骗我，而非常令人心痛是，大部分在美国的老年华人都是移民，他们缺乏信息搜集的能力，所以我爸妈单位的同事和身边的亲戚都无一例外地买了这类Medicare的替代方案，他们误以为不通过经纪人买医保就要被罚钱，也贪图每月的返利。这也是资本主义的弊端，连老年人失去经济能力后唯一的医疗保障都可以做成复杂的产品来售卖。我一人无力阻挡资本主义发展，也不可否认我从资本主义社会获得的各种好处，它铺设了很多捷径，也暗藏了很多歧途。绕过歧途的唯一方式就是掌握更多知识。知识就是力量，培根先生诚不欺我。